灵魂未曾凭依于肉体,困于彼岸之中。精神忌惮于死亡,远在幻想之里。我会在六十年的往复中沉睡在花海里面吗?
(资料图)
可曾想到,南柯一梦亦是真实。
……
夏日是多雨的季节,即便是在幻想乡中也是如此。突如其来的雷声与倾斜而下的暴雨驱散了街道上的人群。原以为这个随着夜幕一同降临的暴雨会快速的停下,然而这场雨直到我要闭店休息的时候都没有停下。
“轰隆!——”
雷声震耳欲聋,这场雨恐怕会伴随我度过今夜了。屋子内弥漫的湿气倒是给了我十分怀念的感受,宛若雾气环绕。
疲惫的躺回了床上,心中再次被难以言喻的感受吞没。我在下坠,在深水中下坠,海面上的光芒离我越来越远,黑暗随着水流涌来,把我口中的最后一点氧气夺走,又将我距离光芒压得越来越远,只有突然的翻涌让我上浮,却会被海浪打的更加低沉。落入水中的难民,命运自古以来都是既定的,沉于海底化作食粮。
上浮,只是一次次的假象。
“轰隆——”
“咚咚咚!”
“咚咚!”
伴随着雷声和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噩梦中惊醒,捂着睡眠不足发昏的脑袋,望向了自己房间的大门。
“咚咚咚!”
“来了,请稍等。”
这个时间来拜访的人是为了什么呢?屋外的雨还在下,甚至超过了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刻……
突然病情,受伤?好吧,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让对方等太久了。我立刻拉过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披在了身上,确定没有身体部位裸露在外后立刻打开了门。
“……”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门外并不是需要急诊的病人。
水珠从她绿色的发梢上滴下,白色的雷光闪过,我看到了那张严肃的脸。
“四季映姬·夜摩仙那度,阎魔。”
即便是浑身都被雨水浸湿,她的气场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样子,那严肃公正的阎魔大人,用那审判罪人的目光于雷光中审视着我。白色的光芒将那略带可爱的少女脸颊映照得渗人。
她推着我的身体,来到了屋内而后将手中的木牌猛然指向了我的脖子。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又是这样吗,气恼的语气,厌恶的声音。这种事情在这里还要再来几次……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阎魔大人。”
“不明白?是吗…那我就再陈述一遍你的罪责吧,罪人。其他的阎魔遇到了一个没有任何意识,没有任何过去的灵魂。即便是能映照出一切过去的净玻璃之镜都无法看到他的过去,就仿佛不存在彼岸一般。甚至无法轮回和坠入地狱。”
四季顿了顿,把木牌往狠狠的挥动了一下。
“而那个灵魂,就是你!你究竟是做了什么逃避了死亡?逃避了轮回?,这是无法饶恕的重罪!你明白吗!罪人!”
这是我的业果吗,因为逃避,命运又更换了一种形式对我责罚。即便这次我都……
“我不知道。”
四季猛然向前走了一步,抓住了我的衣领而后拿出了一面镜子照相了我。但是镜子中的自己却不是倒影,而是一生悄然晃过的影子。
我的眼中只有众生唾弃的声音,他们的谩骂,他们的厌恶,他们从我受伤中获得的喜悦。叫嚣着我不应当活着的他们把我赶出了城市。行走在那片街道上,无论是谁都不愿靠近我半分。
我的刀刃还染着鲜血在滴下,那是我用它夺走生命的证明,是我罪孽尚未赎清的铁证。
看完这一切后,她似乎攥的更紧了,拎着我的身体一瞬间把我顶在了墙壁之上。她还是那副严肃的神色只是突然变得更加难以形容。
“你究竟都在做什么啊!居然是自杀,甚至…甚至不止一次。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尊重,你这是纯粹的黑啊。这种事情在可是会下地狱的,你知道对于自杀的人地狱都有怎么样的惩罚吗?!”
“先不说我自杀的结果如何……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存活方式的权利。四季大人,我早就跟你这样说过了。”
“这才不是存活的方式,寻求死亡怎么能叫存活,这是逃避!对,过去的你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你不是也在偿还吗,你不是也付出代价了吗?那就继续面对下去啊,不是用死亡,而是用自己的行动去偿还,你以为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那我现在来到了这里,不就是在死亡之中意外的逃避成功了吗?”
“那你告诉我,昨天为什么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什么一次次的尝试杀死自己?!你根本就是想要一死了之,你只是没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而已。你怎么敢用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存活方式这种话作为借口,这句话的前提是活着。”
“……”
她的情绪变了,刚刚的厌恶似乎不复存在。那这份急切情感又是什么呢,好陌生,好陌生啊。我是多久没见过他人为我展现这种情感了呢,那理由又是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都好了……
我慢慢的抬起了手,握住了四季拎住了自己的手,水珠带来冰冷的触感,四季的体温很低很低。直到我真正的触碰到她的身体,我才意识到她并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暴雨让她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只是为了摆出那副姿势强行忍耐了下来。
“回答……”
没有等四季继续开口,我就一把摘下了她的帽子,仿佛拎起来了一块被水浸透的棉布。稍一用力就有水顺着手指的缝隙中落下,帽子下的头发还在滴答滴答的滴落着水珠。
“喂——你在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呜哇!”
我直接把干净的毛巾甩在了四季的头上,小心的擦拭了起来,阎魔的头发意外的不扎人还很柔软,只可惜满是水气也不知道平日会不会有带有淡淡的香味。
“太失礼了!你在做什么!罪人!”
猛然被四季甩到了地上,看着她脸色通红的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头上还挂着我刚刚擦拭她头发用的毛巾,我竟然不自觉的想笑。
“我可是一个医生,怎么能放任着你让自己着凉,明明全上下都冷得在发抖了,还要强撑着可不好。”
“我才…没有!”
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更红了,明明还没冬天嘴角居然哈出了白雾。
“四季大人,说谎可是重罪,是深沉的黑啊。”
“你……我……随意的触碰女士也是黑!”
“你不是了解到我是医生了么,这双手随便摸过的女孩子都数不清了。”
“那是两回事啊,不许给我混为一谈。”
“好好,总之……”
我拿出了厚重的被子,走进了屋内丢在了床上。
“把衣服换了,结束前我不会进去的,直到你喊我为止。之后你想要问什么都可以四季大人,只要我知道我会全部老老实实的告诉你。”
“你……额!?”
四季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牌,刚刚威严的姿态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局促扭捏了半天之后狠狠的剁了一脚地面之后如同小女生一般跑进了我的屋内。
……她应该不知道这是我刚刚在睡觉的房间吧,还是别告诉她这一点了。
屋内很快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我就会在门口等待,来到拜访药材的角落从里面翻出了一捆柴木。
“原以为来到幻想乡之后我就用不上了,呼……幸好没受潮。还能给那个麻烦的阎魔用上。随便窥探别人的过去什么的,真是过分啊。”
是啊,简直过分的要死。明明好不容易得到了甩开一切的机会啊。无奈的神色应当浮现在了脸上,但是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翘起。过分且事多又带点麻烦的家伙。
“可以进来了。”
刚捣鼓好木材就听到了四季的呼唤声,于是我就抱着它们顶开了房门。屋内的四季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姿势坐在了我的床上,但是她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裹了起来,连手都不曾露在外面,脸色略带绯红的看着我。
糟糕透了,不是么?这样的话可感受不到什么威严。
“别…不。咳咳,接下来会好好回答问题了对吧。”
刚刚是想说别盯着她看吗?明明裹着被子和穿着衣服也差不多才对。不过我也确实有事情要做,于是就侧过了身子把柴火丢入了壁炉之中,小心的拾捣了起来。
“我不会食言的。”
“……你知道自杀是多重的罪孽么。”
“我还以为四季大人会先问我怎么逃离轮回的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真是不给一点转移的机会。不过也对,看了一遍我的人生就该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真正的死去。
“啊,我清楚。四季大人肯定也知道我清楚,先问出这个问题,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么?”
“……”
“这种情况以阎魔的阅历来说都很少见?”
柴火被拜访整齐后,小心的用打火石擦燃起来了火焰,看着火燃烧旺盛了起来,我慢慢的站起身看向了她。
“……不能否认,稍微平静一点之后发现对你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趁着四季低下头思考的功夫,我轻快的来到了她的旁边。
“犯下的错误以最积极的姿态去偿还,心甘情愿的领下了惩罚,但是没人因此原谅。即便是之后继续付出着惨痛的代价还是,没有被原谅过。甚至亲近的家人都因此和你撇清了关系,朋友也随之远去,就留下了你一个人继续付出着,在偿还早已经赎清的罪孽。以死亡才能抵命的想法浮现之后,我又怎么能大义凛然的跟你说,死亡是逃避呢。”
她的似乎感觉我靠近过来了一点,目光似乎故意挪开了我的方向。
“又不是最开始没有挣扎,又不是最开始就选择了这条道路,又不是在最开始就选择了逃避。面对这样抉择,我怎么又能说出你只是想一死了之呢。倘若真的要说,即便是犯下了这样错误的你,最后也是白的啊。”
被子似乎被她抓紧了一点,似乎被她紧紧拉住了。
“但是无论如何,自杀永远是彻头彻尾的黑,放弃了自己生命的举措是不可以被谅解的。要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不认为只有这一个,你还是选择了有罪的道路,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就这个方面来说,你果然还是黑的。更重要的是,你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道路居然还三番五次的踏上,知错不改更是过分。”
“四季大人,知道了还在犯错的人这个世界可不只有我一个啊。知道和做到本来就是两回事,如果每个人都是知道就能做到,阎魔们的审判留下的不止有白了么。就好像……”
我猛然扑到了她,刚刚的观察让我很轻易的就知晓了她身体的位置。我压住了她的双肩,狠狠的按在了床上,这也是她不得不正面对着我。
“这样袭击阎魔大人可是重罪吧,现在掀开这层遮掩的被子又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色?不少罪人都知道这是错的,但还是犯下了不是吗,如今我也想……”
碰!
木牌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沉重的碰撞感让我差点交出了声音。四季趁机拖动被子裹着自己缩在了角落之中。
“变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淫乱简直是太淫乱了!你这样死后绝对是会下地狱的!”
捂着被拍打的地方,轻笑着站了起来。
这下可真是疼啊,我还以为会一下给我打晕过去。不过,看到了四季缩在角落更加拼命裹紧被子的样子,也算是有了意外收获。
“变态……大变态,一定要把你送去地狱给你舌头拔下来,再下到油锅里面折磨十几年。”
“啊哈哈……放过我吧,不会有下一次了。”
“你还想有下一次!?”
碰!
一个光球猛然击中了我的脑袋,然后撞在墙壁上消失了。
“这样下去解释不清了,四季大人。”
我捂着刚刚被撞击的地方,环绕这房间,终于看见了被四季堆放在衣柜附近的衣服。于是就小心的走了过去。
“好啦,我先把四季大人的衣服晾一下,用升起来的火烘一晚上明天应该就能干了,如果雨没停我就把我的伞接你。”
“嗯……好。等等…等一下!?”
显然,四季说晚了一秒,也能可能是十几秒。
黑色的胖次已经被我从衣服堆中拎了起来。
“四季大人真是好品味,居然喜欢蕾丝的。”
“滚啊!!!!!”
这次大概,是被袭来的笏给猛击了,真是一下打的比一下疼啊。
“总之非常抱歉…”
额,好像哪里不对,在调侃之前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等,如果贴身衣物在这里的话……四季大人……”
“那…那么大的雨,怎么可能里面的衣服还干着。”
哎?
“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至少……总之,我先去把衣服晾上。”
也难怪四季从刚开始就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这可不是单纯裹了一层被子那么简单啊。连忙将衣服晾起来之后就轮到我有点手足无措了,如果刚刚的行为稍微出现一丁点失误的话……
就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四季却先打破了这个局面。
“可恶……之前还拿我的私密部位开玩笑。真是……不,不对。”
四季的脸色慢慢从通红平缓了下来,她闭着眼睛,话语也不再急促了。
“你根本不是这个性格,怎么突然间那么过分。之前是转移话题,现在又是……”
“哈……”
所以我才说,我真讨厌这种敏锐到完全洞穿对方的智慧啊,过分的理智以至于感性的一面都快被隐藏干净了。
“这次也是为了转移话题吧,又是为了什么,讨厌我的说教了吗。明明我都没有在追问你的事情了。”
“仅仅只是,不希望有人因为我的故事痛苦而已。我的悲剧不想展现给任何人,也不想看见任何人为此哭泣。”
“……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所以才会把自己逼成一个人。自己都不去敞开心灵的交谈,只期待着别人体谅你的话,只会变成古怪的家伙。”
“但是知道我故事的人不在少数,只是他们没有选择跟我站在一起而已。我也没有必要去跟其他不知情的人继续讲述。”
“他们才没了解呢,没有听到你的言论不就只能主观臆断,所以还是你的错,罪人。”
“四季大人真固执呢,总想要对方活成你心目中的模样。”
“这是为了你们好。”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是心中却没有之前不悦的感觉。
因为现在至少有了一个知道了整个故事之后还站在我身边的人。
“不早了四季大人,作为阎魔可不能在工作上迟到吧。早点休息,我去打个地铺。”
“等一下,你先坐过来。”
“额?是。”
我靠近了床铺,坐了上去。
“背对着我,看着向门口。”
于是跟从命令照做,紧接着我就被洁白纤细的受环抱住了,四季紧紧的抱住了我,贴在了我的身上。
“不用打地铺了,我看到床上还有一床被子了,果然这是你休息用的床铺吧。”
“但是总不能让四季大人……”
“我是说,睡一起吧。反正有两床被子,并不碍事。是我深夜造访了你给你凭空增加了麻烦,再让屋子的主人睡地上就是我不懂礼仪了。”
“这个怎么突然这样……”
“再拒绝的话,我会生气的。”
真是个麻烦事情一堆的阎魔大人啊。
“我明白了。”
于是把衣服换了一身之后我裹着自己的被子躺在了四季的床边,因为床上没有第二个枕头,我只能靠在了她的身边,但是这样果然很挤。虽然各自有着一床被子隔开,身体却好像还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别扭的姿势让我怎么样都不能安稳下来,也不知道四季怎么样。
可正当我感觉她完全沉默下来,似乎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就开口了。
“关于你的事情,之后我会亲自去调查的。净玻璃之镜能将你的过去完全展现就说明你其实就是完全死亡之身,身为阎魔的我不能让这样的你脱离审判和轮回。但是在查清楚之前,我也会保护你的,不会让其他的死神和阎魔袭击你。”
原来这才是她同床共枕的目的么,她就是在等我半梦半醒的状态么。或许沉默应当更好,可她为什么突然向我约定这个呢。
“四季大人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沉默了。
“想说没有任何理由吗,好吧。毕竟,有些时候做出什么决定确实不需要理由。”
她继续沉默了下去,而我也无法再自言自语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好像共枕也没有那么挤了,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那么惬意的入梦过了。
等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打进屋内,房间中就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就连给她的被子都被收拾好了。就好像昨晚谁也没有来拜访过一样。
但她曾经来过,因为那摸着枕头爬起来的手上,绕着一根青绿色的头发。